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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我穷尽一生做不完的一场梦

作者:柏颜 时间:2017-01-04

云垂异闻录之羽梦别(翼族)

【文案】

你是某一夜某一句的铁口直断

你是安稳如此

你是酒后,你是梦醒

你是阅后即焚,你是祸起波澜

壹.

羽衣京几百年的统治,终于在这一年毁在了自己的高傲上,不得不臣服在云垂帝国强大的军队,神异的火器和庞大的修行者面前,甘愿服软成为了云垂帝国的自治领。为示诚意,翼族一个分支也迁至云垂帝国玉木郡的掠影湖畔。

掠影湖历经三百年的寒冬,终于在这一夜迎来了春天。瓢泼大雨肆意而下,十里杏林一夜之间开遍。

云梦撑了一把竹骨伞,站在掠影湖入口。一袭绯红轻衫沾染了杏花飘落的残香,朱唇紧咬,一双细长的眉眼望着远方。

她是在等一个人,掠影湖的翼族都知道。

云梦伫立在霪雨中,岿然不动,一连好几日也不见半个人影。香儿怕她着凉,为她拿来一件披风,适时却瞧见她手中的骨伞不知何时落到地上。

细雨成珠,湿了她乌黑的长发。那一刻,香儿竟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或是泪珠。

她唤她,姐姐,可云梦仿若全听不见。

“族长说,白哥哥不在了。”

许是白哥哥这个称呼触动了她,她的眼睛动了动,缓了半天才道:“是羽衣京那边传来消息了吗?”

香儿点点头,她说:“白哥哥不会回来了。”声音轻柔,却如利刃刺入云梦的胸口。

云梦本应是无情之人,掠影湖的翼族都知道,她将来是要嫁给翼族之王的人。这是她的天命,所以族长在她出生后不久,倾尽全族之力,在她身上下了情咒。

世间万象,白泽若春风吹入她的心田,让她萌生出了对白泽的执念。

掠影湖的入口,杏花开得最盛。云梦抬起头望向九重天之上羽衣京的方向,一掌将地上的竹骨伞拍成粉末,化作泥土。

轻衫贴在身上,手臂上显出白泽的血融入她身体的痕迹。那是白泽与她唯一的联系,他曾说:“梦儿,你是我的,至死方休。”

所以,她能肯定,白泽还没死。所以,她要去找他,还他一命。

贰.

云梦欠白泽一命。

那一年,云梦在玉木峰历劫,天雷滚滚而来,她被打回原形,一身光鲜的羽毛被烧得焦黑。奄奄一息的她虽然是度了劫,却命在旦夕。

白泽正巧路过,捡到了倒在雪里的她,发现她一息尚存。

他笑着问她:“若我救你,你可愿与我缔结契约。”如沐春风是深刻于云梦心中白泽的模样。

求生的意识让云梦点头,白泽的血滴入她的眉间,流遍她的全身。这时,他才得意地说:“自此,你便是我的灵宠,除非我死或是你还我一条命,否则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。”白泽的血是最好的灵药,才是一滴她便能化作人形。

云梦长得极好看,是世间少有的美人。他挑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,轻浮地说:“还是个大美人。”

此前的云梦,从未见过青年男子。族长说,若要能承王后的名,自是要修为过人。长久以来,她独自一人住在掠影湖最高处的竹屋中,潜心修行。香儿不时会为她送些吃食来,可也不曾与她说话。

当她将白泽带回掠影湖时,族长大怒,罚她跪在祠堂前跪了三天三夜。可云梦并未就此反省,反而让白泽住到竹屋里。

族长被她气病了,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有余才勉强下床。云梦其间去见过他几次,每一次都被拒门外。直到最后一次,族长下床打开门瞧着云梦,许久才叹了口气,无奈地说:“作孽呀,我翼族怕是在劫难逃。”

云梦面色清冷,看着族长苍老的面容,没有半分动容地说:“族长养育之恩,我会还。我欠他一条命,同样要还。”

白泽就这么在掠影湖住下,他不似云梦,整天没事便跑到翼族聚集的地方,与他们打得火热。还不到半月就称兄道弟,把酒言欢。不过,自从白泽来了之后,掠影湖也热闹了许多。

他说去过许多地方,走过山川,淌过溪流。三千凡世他也瞧过,红尘旧梦他也曾体悟。只是掠影湖没人知晓他的身份,不知他从何处来。

云梦也因他才渐渐走入族人的生活,族人见到她时,只剩下惊叹。他们明白,眼前的女子是未来的王后,终将担起保护翼族的重任。

白泽没事喜欢去帝都捣鼓一些戏折子来看,那些折子大多写的是凡人之间男女之情。云梦不懂,只是瞧着戏折子新鲜,向他讨了几本来看。

闲暇的时光,鸟语花香伴着清茗一壶。云梦躺在榻上,翻着戏本看到:死生契阔,海枯石烂。她就问白泽:“凡人大都如此愚昧?”

白泽把玩着帝都带回来的九连环,抬起头瞧她时,恰好见她香肩外露,春光乍泄。顿了顿手,缓了缓才道:“你当真不懂男女之情?”

“不懂,懂也无用。族长说,我只需记得将来要嫁给未来的翼王便是。”

白泽不动声色,指了指她的肩,“衣服掉了。”

云梦淡定地将轻衫理好,戏折子一合,猝不及防间说了一句,“带我去帝都瞧瞧可好。”

叁.

时值凡间初夏,荷花娇艳地开满池塘,清香袭来沁人心脾。掠影湖向来只有满山的杏花,过了花期只能瞧见漫山遍野地绿。

白泽带着她来到集市,为了避免麻烦,他还特意用了障眼法使她看上去如普通女子一般。云梦瞧着息壤的人群,瞧着人类的喜怒哀乐,始终是皱着眉头。

她问:“如何能看到男女之情?”

“想听戏吗?”

“男女之情的戏?”白泽点点头,牵过她的手穿过人群,来到戏楼前。

正巧台上唱: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生者可以死,死亦可生。生而不可与死,死而不可复生者,皆非情之至也。

云梦转过头,看着白泽问道:“这是《牡丹亭》?”

白泽嘴角泛起浅浅笑意,引得她心中疑惑。正当她低下头时,才发现白泽拉着她的手,一直未放开。

“梦儿记性真好。”白泽的模样分明不像夸她,倒是有了几分戏谑的意味。

云梦心口一紧,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。她定定地看着他,瞧了许久也未瞧出他的心思。心想,罢了,白泽此人,向来是不会露出半分真情。

“我似乎懂了什么是男女之情。”云梦淡淡地说,一双绣了杏花的鞋踩在青石板上,步步生香。

云梦不带迟疑地走出戏楼,白泽追上来,问她为何就走了。她又淡淡地说:“想来世间的爱多是累赘,不看也罢。”

“这便要回去了?”白泽拉住她的手臂,在她的心中,并无男女授受不亲一说。

扭过头,云梦冷冷地看着他,撇开了他的手,“凡间也甚是无趣。”

“你可知,我曾爱过一个女子。”白泽的话,让云梦顿住脚步,回过头望着他,半天也没说话。

许久,云梦才问:“后来呢?”

“我找了她很多年,找到她时,她已经死了。”白泽说得极慢,突然又笑起来,自嘲地说:“我竟忘了,若不修行,凡人的一生,本就如此短暂。”

云梦的神情突然暗淡,她说:“果然,情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回到掠影湖,云梦一把火把白泽的戏折子全烧了,还让他日后莫要再买那些无聊的书来。白泽只是静静地看着,脸上带着笑意没有说话。后来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,他这一去,就是半个月,直到掠影湖的杏花都谢了。

肆.

那日,云梦在院中盘腿打坐,族长说再过不久她就该嫁到羽衣京去了,让她好生修炼。白泽抱着一坛酒,衣袂飘飘地走进院中。

“喝过酒吗?”白泽将酒坛放在石桌上,从袖中抽出折扇一打,像极了人间的纨绔。

云梦反问:“好喝吗?”

“有些东西,只有自己尝过才知道。”抬眼瞧了瞧白泽的笑脸,云梦走到他身边,幻化出两酒杯,将酒满上。

浅浅一抿,苦涩的味道回荡在她的口中。她皱了皱眉,将酒一口吐在地上,“味道确实不好。”

“还未咽下你怎知不好?”白泽示意她喝下去,她看了他一眼,竟鬼使神差将一杯酒全数饮下。白泽又问:“如何?”

酒劲上头,云梦红着脸,只觉眼前的白泽晃来晃去。她从未喝过酒,更何况白泽带来的还是烈酒醉生梦死,不消片刻她便摇摇欲坠。

也幸得白泽手快一把接住她,将她搂在怀里,瞧她醉酒的模样,竟觉得她有些可爱。他贴在她的耳边,轻声地说:“梦儿,何不试试情爱?想来岁月悠长,也不应如此寂寞。”

云梦一双朦胧的眼看着他,心跳乱了半拍,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。

啊……如蚁噬般的疼痛从云梦的头传来,白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。怀中的人瑟瑟发抖,额头布满汗珠。

“梦儿……”

那是云梦第一次见白泽如此紧张,只是疼痛让她失去了知觉,眼前也渐渐模糊,变成一片黑暗。

她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,天朗气清,微风和煦。白泽守着她,三天三夜未睡,神情略显憔悴。瞧着她醒来,他才松了一口气,嘴角才扬起了微笑。他问她,好些了吗?

她却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,问他为何在她房中?模样比之从前更加无情。

也是后来,白泽才从香儿口中知晓,云梦身上的咒,动不得情,试不得爱。白泽知晓后,不再试图让她动情,每日照常与翼族的朋友厮混,偶尔外出很长一段时间,回来时总会给云梦带些小礼物。

伍.

当白泽在掠影湖见过很多遍花开花谢之后,羽衣京派了使者送来聘礼,定了吉日要迎云梦入主羽衣京,封为梦妃。历代翼族以未来王后身份嫁入羽衣京,都会携翼族世代守护的琉璃灯,与夫君共起誓言。

掠影湖正值草长莺飞之际,白泽却不知所终。不过他向来如此,云梦也不曾多想,只道他是寻着什么有趣之物,忘了她的婚礼。

迎亲那日,族长将琉璃灯交到云梦手中。白泽在这时突然出现,惊了迎亲的使者。

“二殿下。”使者惊呼,立刻又跪下。喜好云游四方的二殿下突然出现,他们确实不曾想到。

掠影湖的众人更是没想到,白泽原来便是羽衣京的二殿下,如今云梦要嫁之人白瑜的弟弟。云梦倒也淡然,接过族长手中的灯,走到白泽面前。

她还未开口,白泽先说:“梦儿,你是我的,至死方休。”他的话让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
就在云梦因他这句话隐约有些头疼间,白泽一把夺过琉璃灯,消失在众人眼前。半晌,众人还未反应,只听得谁突然大喊一声,“二殿下将琉璃灯抢走了。”这才反应过来,上禀翼王,四海八荒皆寻他白泽。

九重天上,她清冷的身影跪在翼王面前,承担了所有的罪责。

翼王只觉颜面尽失,迁怒于翼族。一夜银霜,掠影湖再不复从前生机盎然的景象。

天牢建在极寒之地,云梦被沉重的锁链锁着,一身修为被封住。从前她不知什么是冷,如今却也明白。

她忽然想起戏折子里戏文: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?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,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。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!

云梦瞧着手臂上的印记,笑了笑,看来白泽过得还好。如此,也好,这样也算还了白泽救她的一命。

陆.

极寒之地开满了梅花,似永恒那般,从不见凋零。暗香袅袅,绒雪纷飞之下又见红苕。云梦在天牢的日子很孤独,虽然她曾在漫长的时间中,独自一人。可又偏偏遇到了白泽,扰了她长世的安宁。

白瑜的到来令云梦有些吃惊,他与白泽长得极像,甚至有一瞬,云梦错把他当成了白泽。

他说:“父王下旨,让你回去好好修行,待掠影湖迎来下一个春天,我便来迎娶你。”

白瑜很温柔,他将她身上的枷锁解开,还为她疗伤,亲自送她回到掠影湖。临走时,云梦问他:“你知道白泽在哪吗?”

白瑜愣了一下,随后看着她认真地说:“云梦,你可知琉璃灯对人类有何用?”

云梦没有说话,她如何不知琉璃灯是青帝自灵界带来,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,只是这话未从白瑜口中说出来前,她总归是不敢往那方面想,

“医死人肉白骨。”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她才鼓足了勇气说出来。

“知道就好。云梦你要记住,你是我的妻子。”

看着白瑜离去的背影,云梦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白泽的模样。心口微微有些发烫,有些沉闷,她不信苏泽是为了琉璃灯接近她。

族长坐在堂上,云梦跪在他的面前,她只求给她一个守护族人的机会。族长颤颤巍巍站起身,走到云梦面前,食指轻触她的眉心。

“哎,你终归是动了情,”族长摇了摇头,缓缓地说,“孽缘啊孽缘。”

云梦出生之时,长老便预言她若动情,便是整个翼族的劫难。可千防万防,始终是逃不过天道,她对他的情,竟是冲破了情咒的枷锁。

“云梦知错。”

“罢了,天命注定我翼族该遭此一劫。”

自那日之后,云梦用尽毕生修为为翼族筑起适宜生存的房,只待寒冬一过,还掠影湖一片盎然。

时光荏苒而过,云梦常常在梦中见到浑身是血的白泽。那些梦异常真实,每每她醒来都会觉得后怕。不过她转而又想,白泽如今不知在何处自在逍遥,过的几多欢喜,多是不用担心。

柒.

翼王羽化之时,天地皆枯,太子白瑜暂管羽衣京。才是第二年,掠影湖的雪就化了。白瑜说过,待掠影湖迎来春天,便是他迎娶云梦之时。

当羽衣京传来白泽已死的消息,云梦却是不信,独自一人来到三十三重天,见了白瑜。她质问他:“你怎知白泽死了?”

白瑜却略带生气地问她:“你还想着他?”一时殿中气氛凝重,云梦想不到原本温柔的白瑜也会生气。最后,还是白瑜打破了寂静。他拿出琉璃灯,云梦发现灯上有血迹。

“他被灯反噬了,在后殿之中。”白瑜话刚说完,云梦便要往后殿去。刚走了一步便被他拦了下来,他又说:“难道你从未想过,他为何刚好路过玉木峰?以你的修为怎会抗不过那几道天雷?你身上的情咒可是翼族倾尽全族之力下的,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破了?你想过没有。”

云梦抬眼,凌厉的眼神看着他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白瑜知道空口无凭,遂长袖一挥,唤了一面水镜出来。云梦透过水镜看得真切,白泽站在玉木峰之上,在天雷劈下时加重了天雷的力道。待云梦打回原形,他才走到她面前,假惺惺地说要救她,骗她与他缔结了契约。

白泽去过凡间,在书摊上挑了许多有关情爱的戏折子,其实他从未看过。买了回去,不过是让云梦看罢了。后来在掠影湖旁,他带的那坛酒里,也不知被他下了什么药,害得云梦患蚁噬之痛,情咒因此化解一部分。

看到此处,云梦的心全凉了。白瑜适时递了一把匕首给她,他说:“你身上的血咒,只有杀了他才能解除。”

云梦颤抖的接过匕首,向着后殿走去。通往后殿的路忽然变得漫长,仿佛怎么走都无法走到尽头。

白泽躺在榻上,云梦来时他正巧醒来。他抬起手,对她招了招,笑着说:“梦儿,你来。”看得出,他很虚弱,说话间的气息都是不稳的。

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二人,云梦走到榻前,他撑起身子靠着。他刚要说什么,云梦先抢过话,问他:“相遇之事是你预先安排,是也不是?”

白泽身子微微一颤,原本还有一丝神采的目光突然黯淡。他没有说话,云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,等待他的回答。

不知是过了多久,白泽才点点头,他说:“是。”

“为了琉璃灯?”云梦毫不避讳,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。

白泽看了她一眼,露出一抹淡然的笑,笑得无邪。云梦被他的笑容惊到,那一瞬,手中的匕首有些握不稳。他看着她手中的匕首,心中已然明了。那是白家传了多年的匕首,也唯有此才能斩断白家的血脉。

他看上去有些失落,却淡淡地说:“梦儿,你真就舍得就此与我断了联系?”

话也凄凉,情也悲苍。云梦竟在他的眼神里,看到一丝哀伤,心中也泛起了一阵酸楚。

“如此,你动手吧。”

云梦闭上了眼睛,将拿着匕首的手举得老高,对准了他的心口,狠狠地刺下。断了,也好,这段孽缘,也是时候结束了。

捌.

白泽最终死在了云梦的手中,白瑜来到后殿时,看到的是云梦披头散发,目光呆滞的模样。她的手紧紧抓着匕首不放,而白泽的心已经不再跳动,血也不再流淌。她绯色的轻衫染了他的血,融成了一片,再也分不清是血还是其他。

白瑜将她抱起,带她到天池泡了澡,命侍女为她梳洗。这一刻,她才终于忍不住,哭了出来。若是情咒未解多好,至少她那时从未体会过心痛的感受。

回到掠影湖,香儿守在山口。山中的雨还未散,杏花落了满地,映了一片凄凉。

香儿问:“姐姐,白哥哥他……”

“死了。”

“啊?怎么死的?”

云梦没有再理香儿,径直走向掠影湖的深处,她曾住的竹屋。香儿从未见过她如此落魄的身影,担心她出事,一路小跑的跟着她。她的侧影让香儿动容,绝美的侧颜却滑落了晶莹的泪滴。香儿这时才发现,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。

整整十日,云梦呆坐在竹屋前的软榻之上,不吃不喝。白泽在人间买的九连环还放在石桌上,可是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他半点踪迹。

白瑜派人前来请云梦入主羽衣京,只待吉日一到,他便娶她。云梦让来人退下,说是要与香儿交代些事才能同他去羽衣京。

云梦把香儿叫到身旁,对她说:“香儿,我走之后,记得照顾好族长。”

香儿一把抱过她,红着眼眶,带着哭腔问她:“姐姐,今后还回来吗?”她没有说话,将香儿抱在怀中。

掠影湖又起风了,只是那漫天的雨终是停了。云梦额前的碎发随风舞动,她的眼看向远方不知名的方向。

临走前,她将一个锦囊交给香儿,说是在她走后才能打开。

九重天的羽衣京中,白瑜命人移栽了掠影湖的杏花,说是她若想家了,也能一解乡愁。

云梦看着院中的杏花,拂了拂自己的发。白瑜来时,她已经站在院中很久了,久到侍女以为她是入了定,也不敢打扰。

“才是一日便想家了?”白瑜依旧那么温柔。

“白瑜。”她轻声唤他,他嗯了一声。“白瑜,若是我悔婚了,你当如何?”

才是一瞬,白瑜的脸色就变了,他眉梢微微一挑,“你敢。”

“我有何不敢?”云梦顿了顿,才接着说,“白瑜,白泽是你弟弟,他死了你就不心疼吗?”

白瑜黑着脸,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,在她耳边说道:“云梦,你别忘了你是我天命注定的妻子。现如今你怎还想着他人?”

突然,一道寒光一闪,当初杀死白泽的匕首在云梦的手中。白瑜反应极快,在她还未刺下时,就将她推开。

云梦笑了,脸上的一抹嫣然看得人心动。她说:“我居然会信了你,杀了白泽。”话刚说完,那还沾染着白泽血的匕首,就这么插入自己的胸口。

白瑜这才反应过来,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他,她要杀的只是她自己罢了。等白瑜明白时,已经晚了。匕首没入了她的心口,将她的轻衫染了一片血红。

他抱着她,不准她死。他说,若是她死了,他便让整个掠影湖翼族陪葬。

云梦撑着最后一口气,无奈地说:“白瑜,你知道你和白泽差在哪里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白泽他……”倒在他的怀中,云梦咳了几声,血止不住往上涌。缓了片刻她才继续说道:“他爱我,以及我身边的每一个人,这是你所比不了的。”

玖.

掠影湖的杏花再也不曾开过,自云梦死后宛若消失在天地间,再也无人能寻到杏花的踪迹。白瑜登上了翼王之位,曾下令灭了整个掠影湖。只是浩浩荡荡的士兵来到掠影湖时,一切都化归尘土。

时至今日,白瑜才懂得为何云梦死前说,白泽爱她,及她身边的每一个人。

云梦举起匕首要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刹那,却突然下不了手,白泽说:“梦儿,杀了我,你便自由。”自由?在她爱上他的那一刻,她便没了自由。

她终归还是下手了,白泽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,仿佛早已看穿结局。

撑着最后一口气,白泽说:“梦儿,你看,我用琉璃灯为翼族造了一处结界,能隔绝天地风雪,今后他们再也不用受苦。”云梦抬起头,看到他手中的小玻璃球。

身子一颤,云梦看着白泽激动地说:“你是因为造这处结界才被灯反噬的?”白泽没有说话,可她已经明白。

越是久远前的记忆,越是难记起,更何况是上一世。云梦的脑海里闪现了白泽与另一女子在人间的种种,他亲昵地唤她,梦儿。

云梦的前世是人类,很平凡的人类,却遇上了到人间游历的白泽和白瑜。白泽和白瑜自小就喜欢同样的东西,所以当他们见到云梦时,同时爱上了她。

云梦知道自己病了,也知人与灵不可长久,便让白瑜将她带走,最后死在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。白泽寻了她很多年,才知道她的魂原是被白瑜带到了翼族,附在了本应成为王后的翼族后代身上,也就是现在的云梦。

白泽本想用契约将云梦留在自己身边,大喜之日,他抢走琉璃灯只是为了阻止婚礼。不曾想,却害她受尽苦,害她身边的人陷入灾难。

云梦回到掠影湖,将小玻璃球装进了锦囊,交代香儿再她离开后方能打开。这是保全翼族最好的方法,是白泽用命换来的。

香儿的最后一个问题,其实云梦已经用行动告诉她,她再也回不去了。

掠影湖是她的故乡,是她重生的地方,可是当她踏出山门的那一瞬,她便回不去了。她本从孤独中来,注定要踏上孤独的远方。

有关于白泽的一切,包括回忆,都被云梦带走了。她的故乡,再也不会有白泽的笑脸,不会有白泽的身影,以及他存在的痕迹。

最相思,天涯何处,断作一咫尺

最相忆,折柳君别,花殁不可离

最相惜,当年明月,曾照故人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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